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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这功劳从何处说起呢?总不能,胡宗宪说有就是有吧?所以呢,老吏听了之后苦笑了一声,对胡宗宪说道:“秀才,这种事要有凭有据才做得了实,不然的话去到上面,我等也只会是自取其辱。”
拿不到功劳,当然不是他所希望的事情;但比起来,把一个不靠谱的东西报上去,又换不了功劳,又把这些年剩下的脸皮都丢了,才真叫丧心病狂。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,老吏面对这样的情况,他还是个有决断的人,并没有去逼迫胡宗宪或者埋怨什么。
“你过虑了,我说有自然就是有的。”胡宗宪说着就笑了起来,他看上去是有一种信心,能叫旁人听了也相信,他真的成竹在胸,“这鲁三好,嗯,他便是攀咬不出幕后的主使,就按他犯下的罪行,也是馨竹难书的。”
二阶堂翔太有下人来寻他,却是似乎得了藤原长庆那边的动静,胡宗宪自然使他按着先前谋划,看看能不能把藤原引过来相见,于是二阶堂翔太便领了护卫人等,急急出了门去。对于二阶堂翔太来说,这藏匿在暗中的藤原长庆,就是一把悬于头上的利刃,一旦落下来不论是对胡宗宪动手,还是对他动手,都是大麻烦,他当然着急想把对方揪出来。
公门老吏是挑通了眼眉的角色,不是王大头那种愣头青,自然不会当场教人难堪,听着胡宗宪这么说,便作揖道:“那便等秀才的好消息了。如果需要老夫怎么配合,秀才只管分派下来便是。”
然后便不再提起这事,捡了一些府城近日的趣闻,名伎的轶事,驰名的小吃,说了一会闲话,方才辞了出去。便是陆家的小少爷陆仇,也在老吏走了之后,对胡宗宪说道:“这位倒是知礼。”
“知礼?说不好你陆家的祸事,就有好几成,是落到这等人的头上。”胡宗宪听着却就冷笑了起来,他有自己的看法,对他来说,公门老吏这样的角色,是不讨好的,“他从头到尾,可曾想过,如何破案么?”
没有,老吏想的是,不得罪胡宗宪,然后后者破了案,分润给自己功劳。要按老吏的说法,他若能破案,还要来找胡宗宪做什么?
“难不成,我还替他领了典吏的银钱?好了,不说这等厌物了。也不必指望他。”胡宗宪说到这里,很有些提不起劲来。因为公门老吏跟陈典吏和包典吏是不同的,后者两人尽管能力上是有缺陷,但怎么也在努力办差,也是带着差役冲在第一线。
马脸少年见着胡宗宪招手,便行了过来:“秀才,我去查了,鲁三好平日里,的确如这公门老吏所说的,是与军户那边,多有来往,甚至和卫所的百户、千户,也喝过酒,多少是有一些交情的。”
“我看这鲁三好,只怕和这位公门老吏,也是有些交情的。你和罗石头现在就出去,仔细探查。”胡宗宪点了点头,却是给他们分派了新的任务,“仔细些,不到万不得已,别恶了这厌物。”
尽管他觉得公门老吏是个讨厌的家伙,但在府城,想要查出东西,当然不能轻易把这位逼到对立的那一面去。罗石头和马脸少年都是极想表现自己本事的,自然没有旁的话,匆匆便出了门去。
胡宗宪对吴捕头说道:“不是太对头,你可发现问题出在哪里?”
“没有用刑。这简直对不起他在公门的这数十年!”吴捕头冷笑着说道。
四方脸的刘大兄在边上听着,就一头雾水了;出了名早慧,把两个白莲高手耍得团团转的陆小少爷,也是不明就里。
这跟见识有关了,马脸少年也好,这两位也好,对于衙门,始终还是外行人。
吴捕头就不同了,他是内行人,在边上冷眼看着,就看出了胡宗宪为什么对那公门老吏,态度愈来愈不好的根本原因了:“白莲教那三人,多少还用了刑的;鲁三好从头到尾,就没有提出,怎么去逼问他的口供。”
所谓三木之下,何求不得?
这年代,就是真没有做过的事,在衙门里的刑求之下,也能从无招出有来的。
而公门老吏所提到,关于鲁三好的事,全部都是老老实实的举证,怎么打听到鲁三好的来龙去脉,又怎么去派人查证了的牙行的交易信息等等,更多的,是替鲁三好做一个辩解,例如说鲁三好不知道咸鱼铺子里的暗道,说鲁三好不知道足利义光的真面目等等。
“这不对,他见了足利义光这么多次,就算对方藏匿在阴影里,多少也能交代出一些东西,比如对方的衣着,手上有没有什么戒指?手脚或裸露于外的皮肤有没有什么特征?不分季节都是包裹得严实吗?”吴捕头是公门出身的,他一开口,就切中了要害。
而胡宗宪听着,微微地点头:“没错,就算鞋子上的泥印,总也能说上一说,不可能说,这么一条大鱼捉到手上,他一个在公门修行这么些年的老家伙,又是热心急切想要功劳的,突然之间就成了大德高僧,扫地恐伤蝼蚁命的作派。这位必定是有问题的。吴捕头,你去看看,都察院那边,能不能给些方便,从上面查一查他是否可行?”
都察院那边,弹劾官员都没问题,何况是查一个吏?查不查出问题,那是另外的事,积年老吏,也许各个关节做得周全,查不出毛病来。但从要上面查下来,自然是可以查的。而只要可以查,有胡宗宪在,那不见得,就真的查不出什么东西。
吴捕头对于胡宗宪,是信心十足的,所以听着胡宗宪分派,便抱拳道:“小人尽力而为!”
看着吴捕头也出了门去,胡宗宪却就对陆仇笑道:“晚上却是要吃些好的。”
陆仇终归是个孩子,听着便开心起来:“好啊好啊,我去找厨娘来!”
胡宗宪点了点头,自己行去书房,慢慢研墨,却是想把手头事情,通过笔墨,理出个线索来。但他却写不到十几个字,却就见守在书房门口的四方脸刘大兄入得内来,一脸凝重:“秀才,你我今天,怕是在劫难逃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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