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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师比起南直隶来,自然要繁华许多,便是街上的人流,都不是南直隶可以相提并论的。
毕竟京师是天子所在的国都,大明有什么新奇技艺,有什么新鲜玩意,新曲儿、新诗词,不在京师露过了脸,又如何称得上名号?别的不说,光是这零食吃嘴,那当真的品类众多的,至少出来闲逛的霍长觉看着,不时就会说:“这要让胡汝贞来住上三天,能把他家的田吃掉几亩吧!你看这白生生的锅贴,看着就蛮好吃的!”
“这有什么好吃的?关外草原那些牧人整治的奶皮子,冲茶时兑上半张,吃不了两回就腻了,倒是看到那边没有?那些风干的肉干,颇是有些嚼头。”同行出来逛街的白胖子,对于霍长觉的见识,很是不屑,听了几回,禁不住开口。
这时人群里突然便骚动了起来,有人大喊:“偷钱啊!好贼子,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当街行窃!”于是不知道小偷在逃跑,还是小偷把事主打了,总是那边一片涌动,又有啼哭声、叫骂声传来。
霍长觉见状,把手上提着的几个荷叶包塞给白胖子手上:“郭叔,您先拿着!”
那白胖子也算反应快,反手一把扯住霍长觉的手腕,这厮实在力大,竟将白胖子拖了三四步才停下来,白胖子无奈地摇头道:“我老郭是他娘欠你的么?拿个屁啊?你以为自己还是镇抚司办差?便是你仍在镇抚司办差,这捉贼也有差役捕快去办,关你什么事?你都他娘把老子连累到这地步了,还打算狗拿耗子?”
白胖子越说越气,往霍长觉身上狠踹了两脚才解了气,把那用草绳系着的几个荷叶包,塞回到霍长觉手里: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老子被赶来京师,气不动,把你也弄过来折磨;知道的呢?你自己说!”
霍长觉很尴尬地低下脑袋:“他们不要我。”
没错,这郭试百户“高升”百户进京,南直隶那边就提出来,他要不带霍长觉走,要不大伙想着怎么把霍长觉扔去东南沿海,还是关外,反正这辈子也不打算让他回来了。结果还是这郭百户念着跟霍长觉父辈的交情,把他拉扯上京师了。
“驯象就好好驯象,别生事!混上两年,看看能不能弄个总旗之类的,到时我托人去帮你说门亲事,也他娘对得起你爹生前那几杯酒,对得起你这声郭叔了!至于说回镇抚司,或是找到别的衙门,出人头地什么的,就别做梦了。你郭叔也没这本事。你可别折腾了,你要再折腾,咱爷俩现都混到驯象所了,再往下,就得把六阳魁首给交上去了!”
霍长觉不敢开口,只因为他真的知道,是他连累了这位郭百户。
也许办差查案,郭百户不是顶尖的人物,又或背后根基人脉,也没有十分过硬的后台,但论做人圆滑,迎来送往,在试百户里,南直隶的锦衣卫,郭某人称第二,大约没有人敢称第一了。
如果不是他保了霍长觉,而他保下的霍长觉,又生出事了,如何会被连累到京师来驯象?
“都听郭叔的。”霍长觉叹了一口气,却是这么说道,颇有些英雄气短。
郭百户却要比他看得开,踮起了脚尖,发现还是拍不到霍长觉的肩膀,索性又轻踹了他一脚:“打酒去,有卤牛肉、烩三鲜、红烧里脊,还有两只猪耳切丝,回去到边上哪家菜地摘几片菜叶炒一炒,咱爷俩对付着就能喝到天亮!”
只是人生很多事,却按不了安排来走,打好了酒的霍长觉,跟着郭百户回到了驯象所,却就见到叫花子模样的王大头蹲在门口,一见着霍长觉,跟狗见了骨头一样扑了上来,痛哭泣流:“霍家大兄,我找得你好苦啊!”
他这一路先是从水路走京杭大运河,然后通济渠到永济渠,后面途中又出现了一些变故,又跟着商队走了海路,花了两三个月才来京师:“那胡秀才,太坑人了啊!走时给了我五贯钱和十五两银子,我当时还想着胡秀才真大方,他娘的,这一路到这里来,竟刚好花了三贯钱的七两银子!霍家大兄,你给评评理,这胡秀才也太抠了吧?一个子也不给多的!”
话没说完,却就觉得后脑一痛,王大头捂着后脑勺就蹲了下去。
动手的却是边上的郭百户:“你给老子接着装,他娘的,一会斫碎了,送去喂狗!要花三贯钱、七两银子才能从绩溪到北京?还弄得跟个乞丐一样,你要不就是自己偷偷收起了七成的钱,要不就是你实在太蠢!老子们又不是没出过县的泥腿子,你来老子们面前演这个,有意思?”
这还别说,一物治一物,就算在胡宗宪面前也一直话唠不停的王大头,却就让郭百户吃得死死的,一句废话也不敢说,捂着头起来,还拼命地作拱,一个劲的赔不是:“您是?霍家大兄,这位怎么称呼?噢,郭百户?啊哟将军啊,胡秀才那边是出大事了,专门派我上来,就是寻您求援的啊!”
“这事,我帮不了胡兄弟,是我误了他,你回去跟他说,我管不了,让他也消停算了吧。”霍长觉提着那些荷叶包着的茶,却是一句话就把王大头的嘴堵死了,“其实,你不该来找我的。”
“可是,胡秀才没有让我来找你啊!”王大头诧异地说道,“这锣鼓没响,你先出来唱什么曲?”
“胡秀才教我上京来,却是给郭百户送信的。”
郭百户听着就笑了起来:“小子你接着编,编得不好老子把你腿都打断!老子连见都没过什么胡秀才!”
“真的啊,胡秀才写的信,就是给您的啊!”王大头说着,就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,打开却是一封折痕很明显的信,信上面没有署名,他双手递给了郭百户。
郭百户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过信,打开看了起来,霍长觉在边上却就说道:“郭叔,算了,这事是我对不起汝贞,但您就不要掺和进来了,都到这地步,不该再连累您了。”
听着霍长觉的话,郭百户抬手示意先让他把信看完。
于是就在驯象所门口读完了信。
“你让我别掺和进来?我不是这么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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