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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这话是别人说起,那胡宗宪肯定是不以为然的。但霍曼殊开口,他心中就算不以为然,也微笑着应了下来:“你说我做差了,那便定是我的错。”
“别在这里卖嘴皮子。”霍曼殊笑着白了他一眼,她哪里又不知道,他的意思就是看不上李婉卿的头脑?
可是霍曼殊觉得,李婉卿尽管不知道小镇的情况,但她的分类法,是可以用的:“按你说的,一类是为钱财而来,那就是你说的萧铁壁旧部、白莲妖人;一类是幕后真凶,就是将陆府灭门,后又杀死王大户和黑衣人、白莲教的幕后黑手,目的不明;一类是官府这边的力量,包括大兄和汝贞你,都应该归到这一类,这一类势力的目的,就是希望能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,以平息民众的恐慌。”
听到这里,胡宗宪倒是点了点头,这倒不是他迁就霍曼殊,而是这么分出来,让涉及到此案件中的各方势力,更为分明一些。而霍曼殊就接着提出一个问题:“那么,不论是萧铁壁的旧部,还是白莲妖人,或是官府这边的势力,目的都很清楚。”
“真凶的目的是什么?”
霍曼殊直指问题的核心,胡宗宪把折扇执在手里,轻轻敲着手心,半晌,他点了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李婉卿说有一伙人,是来捣乱的,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,我一会去跟她道歉赔个不是。尽管不是她以为的那样,但的确有他山之石的作用。”
当然不可能是有人来专门捣乱,又不是小孩子。
那这把陆府灭门,夜里杀死王大户、黑衣人、白莲教的真凶,他图的是什么呢?
“我觉得,跑不掉的还是钱的问题。”对此胡宗宪有自己的看法。
他对霍曼殊说道:“陆府都死光了,要怎么查出他们之前的钱银来往呢?我有个想法,是跟陆家幸免下来的那个少年,来做一个合作。”
“只要把这钱的来源查清楚了,也许我们就可以找到陆府被灭门的原因。”胡宗宪说到此处,颇有几分自信。
对于陆府活下来的那位神童,之前胡宗宪是跟他谈得不错的,所以在他的嘴里也得到了一些信息:“按他说的,他开蒙时,是家里给他请的塾师,而那塾师后来年纪蛮大,只教了他半年,就回家养才弛,而这塾师,就在县城里。我想去找他聊聊,看看有没有什么额外的信息。”这也是胡宗宪匆匆要奔回县城的根本原因。
霍曼殊倒是认同他的观点,但她提出:“我跟你一起去吧,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,一旦有个什么事,压根就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。”
“你啊,好好在家养伤吧,我没有那么弱,在我回城这之前,就跟吴捕头约好了,他中午左右就会回城来,到时我跟吴捕头一起过去便是了。”
所以胡宗宪并不是没有准备,他之所以会提前回来县城是因为他自己有一些事情要安排,比如之前他打算去杜举人的庄园探望霍曼殊一样,也是一件原想要办、而且不宜他人知道、插手的事宜。
霍曼殊并没有坚持跟随着胡宗宪前去,因为她的伤势着实让她不可能去逞强,刚才连李婉卿都能轻易挣脱她的双手,以这种状态,跟着胡宗宪出去也不见得就能起到什么作用。
在辞别了霍曼殊之后,胡宗宪匆匆回家用了饭,用着访友论诗的名义,又从家里溜了出来。
但他也不算是完全是胡来,因为他所去的这一家人,的确也是读书人,尽管年纪看上去跟他的差距有点大。
以至于这老爷子的儿子刚好要出去,看着来访的胡宗宪,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:“秀才来寻家父?好吧,那你稍等。”
不是这家的老人拿什么架子,而是他太老了,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,这就是这个时代真实的写照,而这位老爷子,看上去都不止七十,方才出来迎胡宗宪的这位,是他的小儿子,看着都有四十几岁的模样了。
“小友所来何事?”老人尽管满脸都是皱褶和老人斑,但他看上去并没有通常那种老态,至少他那洗得发白的长袍浆洗得干净、笔直,指甲没有污垢,身上没有那种让人窒息的老人味。
胡宗宪在打量着他,而老人也在打量着胡宗宪。
“您没有让儿子读书?”胡宗宪看着那一身短打出门去,应该是去何处帮工营生的中年人,这么向老人问道。
因为老人也是一位秀才,尽管看上去他这家中不太宽裕,但通常来说,科举是这个时代改变底层人们的命运的道路,所以上一辈人如果有读书,都会让下一辈走上这条路。
“非不愿,资质所限。小友,我的年纪足够老了,老到送走了我的妻子,还有两个儿子,一个女儿,所以我能看得出来,你是有事来找我的。”老人坐在狭窄的小院里,破旧的藤椅如同他一样老迈,阳光从小小的院子上方透射下来,照在他交叠拄在拐棍上的双手,让那些老人斑,更加清晰,如是岁月的年轮,如果这小院里面,不被阳光照到的厢房里,那各种的逼仄和宭迫,深藏着的不为人知的艰辛,或者,还有恐怖,如果他那在阳光下的双手,那褪之不去的老人斑。
“老先生,你还记得陆府吗?”胡宗宪试探着问了一句。
老人听着,不知道是打盹还是在思考,足足过了三四息,才点了点头:“我没有老到那个程度。陆府,在镇上嘛,几年前?三年,三年前我还给陆府的小少爷开蒙,呵呵,小少爷聪慧啊!神童!”
说起陆府的小少爷,老人却就开心起来,话也跟着多了起来,甚至最后他很认真地向胡宗宪说道:“那半年,是我自老妻去后,最为开怀的半年。你可能还年轻,不明白这种感受。一个学生,你一生中所学的所悟的,你传授给他,无论你的一生所学的东西,所悟的东西,象一个水桶那么大,还是象个水缸那么,你往他的杯子里倒下去,无论你倒多少,他总给轻易的装载、理解,紧接着,提出自己的顿悟和心得,两相对照让你发现,你自己的不足……到了后面,已经不是教与学,是互相印证了。”
“那么老先生,为何您只教了他半年,就离开了?”胡宗宪接着向老人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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